在以色列中部的一所军事监狱里，18 岁的伊塔马尔 · 格林伯格穿着美军制式军装，牢房活动室的电视正播放好莱坞大片《美国狙击手》。但这身沙漠迷彩服，却是这位 " 拒服兵役者 "（当地称为 refusenik）唯一穿过的军装。
过去一年间，格林伯格已经五次连续入狱，累计服刑 197 天。本月他刚从内韦泽德克监狱刑满释放。他的 " 罪名 " 是拒绝响应征兵令——在以色列，年满 18 岁的犹太公民及部分少数族裔必须强制服兵役。
随着对以军了解的深入，格林伯格愈发确信自己不能穿上象征杀戮与压迫的军装。特别是 2023 年 10 月 7 日哈马斯袭击以色列南部后爆发的加沙战争，坚定了他拒服兵役的决心。
" 这就是种族灭绝，" 他直言不讳，" 根本不需要更多理由来拒绝。" 以色列政府则坚决否认对加沙的军事行动构成对巴勒斯坦人民的种族灭绝。
根据巴勒斯坦卫生部门统计，这场持续 17 个月的战争已造成超 5 万巴勒斯坦人死亡。格林伯格表示愿为改变现状付出生命代价，因此宁可坐牢也不愿加入以色列国防军。
对于像格林伯格这样的良心拒服者来说，拒绝服兵役的决定绝非儿戏——因为这几乎等同于选择被社会孤立。
在以色列，军队不仅是一个国家机构，更是社会结构的基石。兵役制度与世俗犹太裔以色列人的身份认同深度绑定，这种价值观从孩童时期就开始灌输：小学生就被教导 " 你们长大后要成为保护同龄人的战士 "，课堂上常有军人现身说法，学校也会明确鼓励学生入伍。孩子们 16 岁收到首封征兵通知，18 岁正式入伍。对许多人而言，穿上军装是荣誉、责任与成年的标志。
正因如此，格林伯格遭遇了铺天盖地的谩骂——亲友称他是 " 叛国者 "，社交媒体上有人扬言要 " 像哈马斯屠杀以色列人那样处决他 "，甚至在监狱里都不得不被单独关押以防袭击。
尽管遭受社会排斥，格林伯格和越来越多的拒服兵役者仍在坚持。支持他们的组织网络指出，虽然绝对人数仍很少（据相关组织统计，开战以来仅有 12 名青少年公开以道德理由拒服兵役），但暗流正在涌动。更多年轻人通过 " 灰色手段 " 逃避兵役：有人开具心理健康证明，有人利用宗教豁免条款。反战组织透露，每年约有 20% 适龄青年以各种形式拒绝服役。
这种变化正与以色列社会的深层撕裂相呼应。在特拉维夫的左翼组织 " 哈达什 " 总部，每周都有十几名拒服兵役者准备抗议活动。19 岁的利奥尔 · 福格尔坦言，她最初只是质疑军队体系，直到成功开具心理证明免除兵役后，才真正看清军队在巴勒斯坦被占领土上的暴力统治。
" 种族隔离制度既违背道德，最终也会反噬压迫者。" 她引用国际人权组织的结论说道。
当前以色列正经历剧烈动荡。数万民众走上街头，既抗议内塔尼亚胡政府的 " 反民主手段 "，也质疑持续一年半却未达目标的战争。在特拉维夫 " 支持民主与反战 " 的游行队伍中，18 岁的伊多 · 埃兰举着 " 拒绝战争 " 的标语说：" 我宁愿坐牢也不愿杀害儿童。"
数据显示，加沙已有超 1.45 万名儿童在战火中丧生。埃兰希望通过抗议让同胞明白：" 巴勒斯坦人的痛苦与以色列人并无不同。"
拉凯菲特 · 拉皮德的两个孩子在战前就已拒服兵役，她家住在 2023 年 10 月 7 日遭哈马斯袭击的基布兹之一。她说：" 我敬佩这些年轻人的勇气，但可悲的是，他们只是少数。"
格林伯格表示，他选择公开身份是因为 " 不想说谎 "。但一名要求匿名的 16 岁少年告诉 CNN，尽管他知道自己到时候会拒绝入伍，但仍在纠结用何种方式。
这名少年已经拿到心理医生开具的 " 因精神问题无法服役 " 的证明文件，但他坦言真实原因并非心理健康——而是政治立场：" 如果我以‘心理问题’为由拒服，就好像在对军队说‘问题出在我身上，而不是你们’。"
这场关于良知与暴力的较量，正在新一代以色列人心中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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