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从未出过海的女子如何击败二战王牌潜艇司令

【编者按】

《雀鸟与群狼的对决：扭转战局的兵棋游戏》讲述了二战中英国皇家海军女子服务队的故事。她们在位于利物浦的绝密作战室里，由一名退役军官带领，利用巨幅地图、木制棋子、粉笔和橡皮筋，以一场场游戏模拟英军舰队与德军潜艇的海上战斗，推演制胜战术，最终助力一举击败德国U艇，促成德国战败。本文经出版方授权摘自该书，标题为后加。

“你觉得你对我的这些手下应该尽到怎样的责任？”国王和王后离开房间之后，霍顿质问罗伯茨，语气中充满嘲讽，显然已经忘了几个月前他们还在电话里交流过。这个时候，战术小组对海军军官的培训已经开展了九个多月了，但很显然，他们的工作所取得的成效并没有传到新任司令官的耳朵里。听到这个问题，罗伯茨不禁怒目圆瞪。

“我是战术小组的组长，”他回复道，“如果您还想了解更多情况，我建议您抽空来亲眼看看我们都做了些什么。”

“当然，我会来的。”霍顿答道，语气很不客气。下周一，霍顿出现在战术小组指挥室门口，准备好要参加培训，不过不是以“监考人”的身份，而是作为培训班的一名普通学生。随着培训的开展，这两个男人之间的那层寒冰渐渐消弭。正如罗伯茨之前保证过的那样，通过一场场兵棋游戏，霍顿既能亲眼看到，也能亲身体验到战术小组的工作具有多么大的价值。罗伯茨手下这群女子服务队队员的操作越来越专业，而罗伯茨本人作为整场兵棋游戏的指导员，也越来越自信。

“虽然只是一场兵棋游戏，”霍顿后来记录下自己内心发生的转变，“但随着游戏展开的培训一针见血。”那些游戏玩家在棋盘上犯下的“骇人失误”得以让他们预先做好准备，“让他们可以保持警惕，日后回到舰船进行指挥时也能更有自信”。在让霍顿刮目相看这方面，罗伯茨做得很好，毕竟这位司令官在德比之家开除或者调走了不少他觉得呆头呆脑、毫无作为的军官。

霍顿来德比之家的时候，已经有超过30名女子服务队队员在战术小组工作，她们具备的作战经验越来越丰富了。一周接着一周，她们通过数十个小时的虚拟作战，不断积累经验，在战术研究的最前线不断测试并完善各种反潜战术。

“这些女孩在商船船队作战方面积累了大量的战术经验，她们完全可以挽救那些饱经风霜的老水兵，让他们不要犯下足以摧毁整个商船船队模型的致命战术错误。”唐纳德·麦金泰尔曾这样写道。去年，他俘获了克雷齐默尔，现在，他已经是战术小组的常客，有时作为玩家参赛，有时待在一边当观察员。

通过在替代海上实战的兵棋游戏中积攒经验，最聪明也最勤奋的一批女子服务队队员——其中包括莱德劳和奥凯尔——不知不觉间跻身于整个大英帝国最令人生畏的U艇捕手的行列，尽管她们捕猎的U艇只是在油毡地板象征的海面上航行的小小木头模型。

霍顿刚来没多久，罗伯茨便忙于揭露沃尔克舰长在另一种战术中犯下的错误。沃尔克舰长将这种战术命名为“阿尔法”，要求舰船按“之”字形开展搜寻，目的是击沉所谓的“前哨U艇”，他猜测这艘U艇一方面负责跟踪商船船队，另一方面负责引导“狼群”中的其他U艇迅速就位。罗伯茨已经用兵棋游戏测试过沃尔克舰长这种战术的有效性，“它看起来不是很有逻辑性”。罗伯茨向霍顿上将报告了自己的疑虑。

“行啊，”霍顿说，“你会做得比他好，对吧？”在接下来的数日里，罗伯茨和莱德劳开始研究一种可以用来替代的战术，其中一项策略是充分利用U艇艇长天生的那种谨慎心理，诱使其为了躲避有可能朝自己所在方位驶来的护卫舰而下令让潜艇快速下潜。听到护卫舰从头顶经过，只要确信对方没有发现自己，U艇就会潜行至一个被认为更为安全的位置。兵棋游戏和实战经历都表明，这一次的转向速度很慢，目的是在尽可能保留电动发动机能量的同时，行至与商船船队平行的地方。而此前经过它们的英国护卫舰已经在尽快赶往这个预测出的目标位置，并用商船螺旋桨发出的巨大轰鸣声来掩盖自己的行踪。这样做主要是考虑到，那些U艇一旦意识到自己没有成为攻击目标，就会把注意力放回对商船船队发动偷袭这件事上，而不会特别留意它们的敌人到底转向何方。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微调、重演、再微调，这两个人对最终的成果非常满意，他们给这种战术取名为“贝塔搜寻”，主要是因为U艇发出的电报总是以摩尔斯电码中的“B”（即希腊字母贝塔）打头。罗伯茨邀请霍顿来战术小组，不仅是为了让他听取最新的战术计划，更想让他作为第一批外来者体验并测试这套战术的有效性。

霍顿到访之前，罗伯茨喊来珍妮特·奥凯尔和吉恩·莱德劳，告诉她们一件令她们感到沮丧的事，她们这次要扮演总司令的对手。莱德劳将在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里工作，把自己的建议转达给奥凯尔；奥凯尔将在指挥室扮演护卫舰舰长，在霍顿看不到的地方，也就是帆布隔间里进行指挥。罗伯茨让一名阅历尚浅的女子服务队初级队员来担任如此重要的角色，这引发了一些争议，但他这样做也是因为奥凯尔曾多次表现出对U艇战术的通透解读。他很确信，对于霍顿上将而言，她将会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两名“鹪鹩”围坐在莱德劳的办公室里，桌子上摆满了写着“贝塔搜寻”战术行动指南的纸片，她们会根据这些指示不断调整自己的作战计划。

珍妮特·奥凯尔透过帆布上的窥视孔向外张望，此刻的她比平时更像女学生了，就好像是负责在教室窗口望风的那个学生，提醒还在互相抛粉笔打闹的同学们，愤怒的老师已经在路上了。站在房间的另一边，仔细研究油毡地板上排成一队队的小木船的，正是时年59岁的霍顿上将，现今最负盛名的英国潜艇司令。与他截然相反，20岁的奥凯尔从来没有登上过真正的潜艇。事实上，她甚至从来没有出过海。

霍顿来到战术小组，罗伯茨问他是否愿意扮演U艇艇长，而非盟军护卫舰的舰长。这个建议非常聪明。如此一来，“贝塔搜寻”战术——以及战术小组和兵棋游戏——的有效性就可以得到不容置喙的证明，毕竟它击败的是整个英国声望最高、战果最显赫的潜艇司令。尽管德比之家的工作人员都畏惧霍顿，但没人质疑他在指挥潜艇作战方面的非凡能力。一次又一次，他在真正的实战作战图上预测出U艇下一步将要采取的行动，展示了能够挽救船队于水火的预知能力。

奥凯尔看着这位将军，眼神坚定不移。她的目标很简单：击沉霍顿手下的U艇——尽管她看不到随时对着她手下的护卫舰射击的U艇的位置。奥凯尔站在帆布隔间里，在莱德劳的帮助下，指挥着她的护卫舰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操作，完美地执行了“贝塔搜寻”战术。霍顿一共尝试了五次，试图避开奥凯尔的护卫舰队，但每一次，奥凯尔和莱德劳都成功击沉了他的U艇。在U艇第五次被击沉后，每次失败后都更加躁动不安的霍顿上将终于爆发了。

“你们什么都能看见，我不能，”他大吼道，“你们能操控这场游戏，对不对？”罗伯茨愤愤不平地解释，不，这场游戏并没有被人为操控。但霍顿还是哼哼唧唧，坚持问究竟是谁站在帆布后面，让他的U艇一次又一次葬身大海。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一名年轻女子从帆布后面走了出来。这位王牌潜艇司令居然被一名刚刚迈出校门，从来没有踏足护卫舰，更没有见识过真实战场的女子击败了！更惊人的是，这名女子甚至不是正式军官。

最后，罗伯茨带着痛苦万分的霍顿走进女子服务队队员办公室，三等军官莱德劳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面前摆着一堆她本人手写出来的“贝塔搜寻”战术行动指南。莱德劳和奥凯尔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微笑，那一刻，霍顿上将沮丧的心情瞬间被对“鹪鹩”的仰慕之情取代了。